- 吴亚鸿/Goh Ah Ang
《黑羽红血》 吴亚鸿作品
从前有一个地方,乌鸦很多,整天鸦呀鸦呀,吵死人了。人们实在无法忍受,因此想尽办法把它们打下来。
有一只被打伤的乌鸦在垂死之际,听到鹦鹉所发出的声音:“好可怜啊!”
鹦鹉会说人话,所以得宠。垂死的乌鸦很努力地模仿,终于学会了这句话。
人们发现乌鸦竟然会说话,因此不但不加以杀害,还为它敷药疗伤,乌鸦活了过来。它被视为稀有的珍禽,住进笼子里,养尊处优。人们暂时不再打乌鸦了,因为鸦是有灵性的生物。
外头的乌鸦知道了,拼命学讲人话。不多时候,满天的“好可怜啊!”、“好可怜啊!”再次撩起人们的厌恶,乌鸦又纷纷被击落地。乌鸦始终是不受欢迎的,因为它丑,样貌丑,声音也丑。
我小时候在巴生长大,没遇见过几个喜爱乌鸦的人。很多外地来的朋友,对于巴生这种通街乌啼、满天昏鸦的奇观觉得不可思议。“这么多的乌鸦是哪里来的?”
据说百多年前,乌鸦从国外被带来充当清道夫。它们总会将街上与四周的食物剩余或垃圾,带到巴生河畔一带进食,保持市区的清洁。然而,日子一久,鸦群的聚居和迅速繁殖,造成了严重的环境污染。人们抗议:“都是乌鸦干的好事!”
巴生的文化艺术风气蓬勃,开埠以来孕育了多少的艺术家。号称文化城的巴生,却有“鸦城”这样的一个‘雅’号,因为一提到巴生,就叫人联想到乌鸦。其实叫“鸦城”也无妨,只是这里的乌鸦却是意味着污浊、噪音和环境的污染,似乎说巴生就是一个肮脏的城市。
《清明寒鸦》 吴亚鸿作品
美学家朱光潜说:“艺术的美、丑和自然的美、丑是两回事。艺术的美、丑不是模仿自然的美、丑所得来的。自然美可以化为艺术丑,自然丑也可以化为艺术美。”
以前的艺术家怕采用丑的题材,创作偏向唯美主义。近代的艺术家比较能够体会化自然丑为艺术美的可贵。荷兰画家冉伯朗喜爱描写老朽,西班牙画家浮勒斯克兹锺意描写残废,雕刻家罗丹尤其喜欢采用丑陋的模型。他们的创作,本质上是将自然丑化为艺术美。
再看看我们身旁的乌鸦,他们有什么美感吗?其实也没有。乌鸦不是好鸟,它们在觅食的时候会破坏农作物,它们扑抓小动物来充饥,甚至偷人类的食物来吃。
虽然如此,《本草纲目·禽部》曰:“慈乌,此鸟初生,母哺六十日,长则反哺六十日,可谓慈孝矣。”
或许我们应该持有“见其一善,忘其百非。”的观点,仿效乌鸦反哺的慈善。
乌鸦虽丑,又属禽兽,尚具孝思。我们一生之中,从嗷嗷待哺到懂事成人,有多少时候,我们有尽到孝道,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?我常常觉得,人生有三件事不能等:行善不能等、感恩不能等、孝顺不能等。“树欲静而风不息,子欲养而亲不在。”是很悲痛的遭遇。
很多年前,就想把乌鸦系列画出来,但迟迟都没有动笔,只因多年来,出现在自己笔下的,不外乎蚂蚁啦、壁虎啦、蟑螂啦这些不讨人喜爱的丑东西。再来画乌鸦,恐怕就成了名符其实的丑画家了。但无论如何,乌鸦最终都飞入了我的画中,让我完成了《亚鸿涂鸦》系列作品。
《亚鸿涂鸦》其实也没什么,只是一个在自然丑中追求艺术美的过程。
《子欲养而亲不在》 吴亚鸿作品
2 comments:
好一幅“子欲养而亲不在”的水墨画。伤感之处,表露无余。人鸟兽本来就有灵性,古文中的羔羊“跪乳之恩”等的孝行,不胜枚举。然而近代能效法的有几许呢?
丑是伟大的,因为它的丑,衬托出所谓的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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