画中有话

• 吴亚鸿／Goh Ah Ang

《鼠子啮书图》（重画）


　　在这里，想谈谈齐白石的《鼠子啮书图》。

　　这幅画，画的是在一盏火焰微弱的油灯下，两只老鼠正在啃咬一叠线装书，另一只正朝着他们的方向奔来。白石老人对这幅画颇为满意，视为得意之作。可惜，此画后来被一位同乡‘鼠’走了。白石老人无奈，只好另作一幅，并在画面如此题款：

　　“一日画鼠子啮书图，为同乡人背余袖去。余自颇喜子，遂取纸追摹二幅，此为第二幅也。时居故都西城太平桥外，白石山翁齐璜并记。”

　　从落款看来，便可以知道画者对失画的惋惜。更何况当时齐白石初入京城，是靠卖画维生的。初期的他，画没有多少人欣赏，也卖不起价钱。可是，一幅画的酬劳，却是几个日子的生活费。因此，失窃一事，对他来说是既不满又心痛的。

　　我想，所有的画家，都能体会白石老人的心情。

　　在我们现代的社会，目前还是有很多人不了解画家是怎样生活的。

　　画家历尽磨练

　　例如，常会碰到一些慕名者向画家索画。他们总是认为，对于一个画家，画画不过是举手之劳，向他们要一、两幅画，是无伤大雅的。可是他们不了解，‘台上三分钟，台下十年功。’，举手之劳的背后，可要历尽多少岁月的磨练与奋发。一幅画，也许是几分钟就画好了，更多时候，一幅作品要经过几天，几个星期甚至几个月的付出才完成。大家似乎忘记，画家肚子饿了也是要吃饭的。


　　以心血讨生活

　　话说回来，齐白石的那幅《鼠子啮书图》，画中的书被老鼠慢慢啃噬，画外的画叫同乡悄悄偷去。我们看了会有什么感想呢？

　　书本，对老鼠来说，并没有什么意义。它既不能当饭吃，也不能当学问。老鼠啃书，只为了嘴馋或贪玩，再不就是为了磨利那两颗鼠牙罢了。

　　偷画的人，通常不会是真正懂得或爱惜艺术作品。他们往往也像老鼠一样，只是心贪、好玩或附属风雅，到头来只是糟蹋画家的心血。

　　如果我们知道，画家的创作就是他们的心血，他们是以‘心血’换取生活，我们怎么忍心轻易地向他们要画讨字，甚至偷走他们的作品呢？

笔者以揶揄手法描写老鼠本性，《断绳的秤砣》，看你如何来称我？

什么是原创性？

• 吴亚鸿／Goh Ah Ang

Jackson Pollock　1952年11号作品：蓝竿　坎培拉澳洲国立美术馆藏

　　一位久违的画友到访。

　　我们谈到水墨画现代化的课题。

　　他说：“习惯性的，我们常会拿传统和现代作比较。“传统”的认为“现代”走火入魔，而“现代”的则认为“传统”食古不化。”

　　我说：“比较是不必要的，重要的是不论传统或现代的作品，只要是好的创作都必需要有原创与独特的成份。”

　　他即说：“有人说，艺术已经不可能有原创性可言，因为所有具体或非具体的事物，都已经有人画过、做过或尝试过了。那么，谁又能确定自己的创作是属于原创的呢？”

　　“原创的真正意义，并不仅仅在于形式上的‘想人所未想，画人所未画’。我认为，即使是一个较为普通的题材，只要经过作者在题材上原本存在的元素中发现新的意含，重新加以排列组合，赋予作品新的生命力，用新的手法去表达与呈现。这样的作品，还是属于原创的。”

　　对方又说：“如果这样的话，每一位艺术家都有自己的想法，自己的用笔，自己的用色，那么，他们的作品，都可以说是原创的。”

　　我说；“虽然作者有自己的思想与笔墨，那也不能确保作品的艺术独特性。因为思想有层次，笔墨有高低，这些差异都会产生不同水平的‘原创’。”　

　　艺术创作的世界很辽阔，它没有一定的格局。可是就创作而言，它必包括两方面的要素，那就是表现手法和作品内容。

　　说到表现手法，它可以是全新的表现形式，或是引用前人的创作格式，以现代的理解和方法去发展成一个新的形式。作品内容指的是传达的信息和观念的创作特点，更重要的是在同一时代的画家群中，能够呈现出个别的特点和不同的面貌。
　　
　　真正好的艺术创作，不是你画什么，而是你怎样画。独特的艺术一定是原创的，但原创的未必是独特的。

Jackson Pollock 的滴彩创作，富有独特性与原创性。

大吉利市——黄俊杰金银纸系列

• 吴亚鸿／Goh Ah Ang

《大吉利市》　黄俊杰作品　

　　“你认为这样的创作有什么美感？在画面上所呈现的效果好吗？像这种题材，会不会有人喜欢？”

　　这是在“第6届全国水墨画新人奖创作赛”大会总评审锺正山院长对青年画家黄俊杰所提出的问题。当时，俊杰的参赛作品为《文化？》金银纸系列。

　　这个问题，问得画了整10 年‘金银纸’的俊杰，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是好。

　　抱着战战兢兢的心情，俊杰说：
　　“选择‘金银纸’这个题材，原因有两个。第一，我从小在一个传统和保守的家庭中长大，每逢佳节或忌日时，总会看到家人焚烧‘金银纸’祭拜神明或祖先。我对这种古老的文化很好奇，尤其是在现在这个科技昌明的社会，它依然盛行不衰，没有被淘汰，我心里一只存着许多的疑问。

　　原因之二，‘金银纸’上的3位吉祥人物‘福禄寿’，造型非常有趣可爱，更何况说它们代表着吉祥的意义——福运、地位和寿命。这一些都是许多人在一生中，一直在追求而且渴望拥有的。我希望通过《文化？》系列告诉大家，以平常心去面对和看待人生的一切。”

　　对俊杰的画语，评审团一致通过，认为言之有理。锺院长听后补充说：“以传统题材配合现代构成原理，所组成的画有新意，也富有内涵，值得鼓励。”就这样，黄俊杰顺利地获得“全国水墨画新人奖创作赛”优秀奖。

　　从那个时候开始，‘金银纸’创作系列奠定了俊杰在本地画坛上的地位。这个系列，也为他带来不少的荣誉，他曾荣获1999年中国株州炎帝杯国际书画大赛入选佳作奖，千禧年美国旧金山世界和平书画展大会“书画新星”荣誉奖和受邀参加香港主催的《澳门回归名家作品展》。

　　虽然如此，俊杰的画，始终没有多少人懂得欣赏。很多人看到他的画时，第一个反应，总会说：“怎么去画这种东西？大吉利市！”

　　“大吉利市”，就是非常吉利之意也。因此，很自然的，“大吉利市”成为俊杰系列创作的名称，所画的都是——大吉利市的纸钱。

　　“纸钱”，俗称金银纸，在华人传统风俗和民间信仰中是古老又悠久的。它是祀神供祖的文化产物，是用来焚化给神明或祖先，以表示对祂们的敬仰或孝心。

　　但，俊杰画中的‘金银纸’，并非在传达供奉祭礼之意，而是通过其造形与色彩，表现视觉艺术的美感，同时传达东方艺术的意趣。

　　在俊杰的一系列作品中，不难发现他是采用平面设计的构成原理，经过巧妙安排，描绘出一张又一张与众不同的画作。

　　画中的纸钱，有些是平放，有的折叠并排；构成了一幅幅变化统一，又富有节奏韵律感的画面，非常生动有趣。

　　在色彩方面，初期的作品，是以物体固有的黄和红加上墨色，以单纯的色调来表现。而后，经过一番探讨和尝试，俊杰的作品，已慢慢地注入个人的情感。因此，画面的色彩也渐渐地丰富了起来，使传统的纸钱展现出一个崭新的形象和风貌。

　　画中‘福禄寿’三星的纹样，也由传统的红色线条，转变为青、蓝、橙等色彩。更有趣的是，纸钱上的三星，纷纷跳离了原位，或是互相调换位置，或是散布到之前面积外的空间。这似乎给了我们很多的隐喻和启示。

　　传统的风俗有必要除旧革新吗？艺术创作是不是要不断超越和突破传统呢？在新世纪里，现代绘画的趋向在哪里？

　　区区几张纸钱，就引发了许许多多的联想。我想，这也是为何俊杰的‘金银纸’作品在两项大赛脱颖而出的原因吧！

　　俊杰的纸钱系列创作，终于走向了康庄大道，真是大吉利市也！